邓绍秋
(作者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教授、中华美学学会会员、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会员、湖南省文艺理论学会常务理事、湖南省美学学会理事。)
中国水墨画是最能代表中国传统美学底蕴的形式之一,它是以笔墨的表现性以及笔墨的审美意味和情趣,透过对自然、人文、心灵的渗透与贯通,构成有东方思想的水墨美学精神,呈现出既属当代艺术又蕴含中国传统哲学智慧的一种艺术形式。杨来华先生的水墨作品,有对水墨美学内涵的探索,也有对艺术思维方式的尝试,画作中所体现出的多元文化与创作手法的巧妙结合,得益于他艺术的灵性和对禅意的参悟,其东方水墨韵味既抒发了他的个人情怀,更有他对现实生活与精神层面、现实与超现实的冲击与融合的思考,他的水墨世界值得我们细细品味。下面,笔者从审美质料、审美形式、审美存在三个层次对杨来华先生水墨画展开美学诠释:
一、 审美质料:水墨图像与生动气韵
在笔墨处理上,杨来华先生感悟独到,其笔墨虚实相济,实笔处以墨之深浅浓淡和线条之粗细虚实,刻画出主体景物之盎然生趣;虚笔处则巧妙借助水墨晕染之氤氲效果,洇漫出一派烟雨缭绕之淡雅意境,达到一种肌理呈现质感的艺术效果,如《乡情组画》中的《心静自然成》、《春潮》、《寒日》等,虚实拿捏自如,气韵淡远缥缈,画中野鸭、树梢、山石等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精心布局,空灵中显充实,寂静处见生动,让人领悟到一种画面的空白灵动、弦外之音的律动感,呈现出独特的艺术美感与幽深高远的艺术魅力。
二、 审美形式:虚实相生与召唤结构
美国艺术符号学美学家苏珊·朗格认为,表达意义的符号系统可以有两种:一种是自然语言的推理符号系统,另外一种是艺术的表象符号系统。显然,山水画运用的是艺术的表象符号系统。作为表象系统的山水画审美形式有何民族特点呢?南北朝时期的宗炳在其《画山水序》中这样写道:“圣人含道暎物,贤者澄怀味象。至于山水,质有而趣灵。”这段话强调,在中国山水画中,山川质虽是有,而其趣则是灵。杨先生的《乡情组画》饱含山川之灵趣,秉承文人画融丘壑和人文精神于一体的传统,即在“线”之流动感、“面”之空旷感基础上营造虚实相生、期待观者填补空白的召唤结构。如果你用“内视觉”观画,便会发现他近两年所营造的《乡情组画》,内心事象在山水之外,而精神水乡又依托于笔墨水乡,真可谓“不即不离”,会感到一泓清气扑面而来,顿获姜太公之体验,空掉尘世喧嚣,宁静致远,也许“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油然而生。
三、 审美存在:自由境界与审美享受
以上讨论了杨先生水墨画的质料与形式两个环节,现在来谈谈他所追求的自由境界。有评论者这样描述杨先生的水墨境界:“有风吹来,那沁人心脾的,不知是花香,还是墨香?不觉间,心,就已柔情丛生,不由得与画中的花儿草儿鸟儿鱼儿相怜相惜,又或许,忆起了人间四月天里的那一场心灵邂逅……”在这里,笔者拟从禅宗美学角度对杨先生《乡情组画》“不知是水乡,还是水香”的自由境界进行本体诠释。所谓本体诠释,是从生命本体出发对绘画作品进行美学诠释。在杨先生的水墨画中,他的艺术思维力求超越物我之间、笔墨与丘壑之间的分别,达到了唐代青源惟信禅师所谓的“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自由境界。现实的时间和空间,是修禅的障碍,禅者须体会时空合一,方可摆脱时空的障碍与生死的烦恼。杨先生曾对我说过,他想借用禅者的“第三只眼”——无分别心,静观山水和人的存在,超越时空的限定,让山水在自我之前敞开,同时自我也在山水之前呈现本来面目,犹如山里樵夫、水畔渔民自由自在。笔者特别推崇杨先生《乡情组画》中的《心静自然成》,因为他天机随处,用简洁的线条,淡雅的构图,诠释了一个“天文地文人文”一体的朦胧意境:“鸟穿浮云云不惊,沙沉流水水尚清”。
笔者认为,作为审美质料的笔墨和作为审美形式的技法在刹那生成了绘画作品“有意义的空白”,这便是杨先生追求生命本体的终极目标:审美存在。可用《金刚经》中的名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和 表示实相的圆相来说明杨先生水墨画的审美存在。如图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