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之元创意书法——语言装饰性技法的当代突破

2015-06-09  作者:李琦  来自:邓之元 点击:6392 次

  趋求汉字书写的装饰效果,从书法意义上讲是一个危险的实验。早在战国时期,江淮流域的鸟虫篆将篆书的笔画曲折成鸟纹、虫纹、鱼纹等,取得了图案形式的装饰效果,却被书法殿堂拒之门外,并迅速湮灭于历史的风尘之中。两千多年之后,日本的现代派书法再次误入这片泥淖。受其影响,中国当代书法对装饰效果的趋求,也陷入了逐末而舍本的致命误区。我们看到,当今书坛反书、倒书、左手书、背手书等等奇巧淫技充斥其间,拿毛笔的人不像书法家,更像是江湖术士大仙神棍。而笔下的作品,则沦为只讲究装点拼饰的工艺品,完全丧失了书法性,也不具备艺术性。稍好一些的情况,还剩有些许情趣,但顶多称得上画,也脱离了书法的基本属性。一言蔽之,写字成杂耍,作品工艺化,已然成为中国当代书法所陷入的一大致命误区。在此背景下,鉴赏与评析邓之元先生的书法作品,尤其是他的创意象形,对走出上述误区具有指点迷津的意义。

线条造型与创意完美的双重同构

  书法的元素用于装饰,便产生工艺品。而一副书法作品,它的装饰性再强,其基本语言也必须是书法的语言,即笔墨线条。这就是鉴别一副“字”是书法还是工艺品的基本原则。

  书法的基本语言,是通过汉字书写的用笔用墨以线条的变化达到独特的艺术效果。如何既加强了装饰性,又不悖离书法的基本语言,即在书法语言的运用中讲究装饰性,这是具有相当难度的考验。我认为邓之元先生的创意书法“童子拜佛”、“ 合家福”突破了这一难度,颇具借鉴价值。

  在用笔上,邓之元先生成功地发展了赵孟頫以来侧锋的妍媚、流亮、婉美,笔身的运行参透了纸的自然属性,如惠风拂行于水面,自然而然,丝毫感觉不到人的意识和外力的间入、杂揉,因此达到了赖少其先生所称道的“无隔”的艺术境界。在用墨上,邓之元充分利用了墨在纸上的氤氲感,对书法的线条进行干枯稀释,把线条稀释成枯痕,从而加强了造型的装饰性。以邓之元所独创的“百岁长寿”为例,他充分理解和运用墨的层次变化,以墨线从最浅到最浓的用墨技法,表现了物的质感、画感和体积的形成。邓之元先生不像书坛装饰家,为了“虎”字的装饰效果就把“虎”字画成虎的形状,而是通过书法语言的装饰性运用,在“虎”字的书写中表现了虎的精神和气质。

  在书法语言的装饰性运用中,我们发现邓之元吸收了西方绘画在色块造型方面的语言优势。邓之元利用墨的氤氲感将线条释成沙丝型,成功地将西方绘画中色块造型的艺术语言转化为书法语言中的枯虚造型。这一创造性借鉴,丰富了书法语言的装饰性技法,是对中国当代书法在装饰性突破上具有贡献价值的创举。当欣赏者的目光被邓之元创意虎”和“创意寿”吸引,书法线条的表现力仿佛让人们已经感受到虎的威风和老寿星的灵动,你看不到绘画所表现的物形体,而老寿星和的气势已在墨的造型中活灵活现,让人不禁由衷地感叹:邓之元的书法在装饰性的突破中实现了书法的线条造型与墨造型完美的双重同构。

抽象具象合一的审美形式还原

  汉字是人类文明史上生命力最持久并唯一留存、使用至今的象形文字。中华文明的先祖上观天文,下察地理,中观万物,从自然之迹中抽象出最能代表事物属性的形象,从而创造了汉字。从一出生,汉字便兼有了抽象和具象的艺术基因。

  史传秦代名将蒙恬用兔毫、竹管造笔,而考古实践也发现了战国时期的毛笔实物。可知中国至少已有近三千年使用毛笔的历史,汉代书法家蔡邕在论书法的《九势》中揭示了毛笔这一书写工具促生书法艺术的秘密——“唯笔软则奇怪生焉”。正是汉字作为象形文字所独有的艺术基因,加之毛笔作为难度最大的书写工具所特有的表现语言,在世界的东方绽开了独一无二的书法艺术的奇葩。

  由于实用性的需要对字形的不断简化,加之人的观念能力的增进,汉字的历史经由了从基本的象形不断向表意的符号演变的过程。书法艺术的抽象性越来越强,具象性越来越弱。汉字最初抽象与具象合一的审美形式逐渐式微。

邓之元创意书法“龙马精神

  邓之元的书法“龙马精神”与“百岁长寿”在书法语言装饰性技法上的突破,实际上从抽象的符号还原了汉字抽象与具象合一的审美形式。体现在艺术视觉和审美趣味上,使书法在当代更加走进了大众,成为人民群众不但喜爱而且更能直观欣赏的艺术。邓之元对“”字的艺术造型,让我们仿佛看到了仓颉造字时闪烁在他脑海里的金色斑纹的光芒以及远远驻足窥视到的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身影。而邓之元毫下的“寿”字,运用书法语言的装饰性技法巧妙地表现了百岁长寿的寿星传说,让人相信仓颉正是因为看到玉树临风的寿星仙翁从而便造了一个“寿”字。

  何为书法之“书”?为什么书法作品的落款都会写上某某“书”,而不是某某“写”?《说文》曰:“书,箸也。”箸(著)即显明。书,就是把事物的属性从遮蔽中显现出来。而写,是对现成事物的再现。从这个意义上讲,邓之元的书法对汉字抽象具象合一的审美形式的还原,既溯源了汉字象形的形式美感(具象性),又追认了书法显明事物属性的精神传统(抽象性),具有正本清源的价值。

  在中国当代书法的装饰性趋求中,一大批急功近利者陷入了创作成杂耍,作品工艺化的误区而不能自拔,为什么创意书法家邓之礻在这种乱象之中,不受习气玷染,能够脱颖而出,取得了独创性的突破?我想,这与他博览群书,热心创造的修养是分不开的。谦逊入书风,人品即书品。邓之元先生在装饰性技法的创新中能够不离书法正道,所体现的勤学苦练坚韧不拔与浩然正气。邓之元所完成的书法语言的装饰性技法在当代的突破,为传统与创新这一老生常谈的创作论题,提供了活生生的、发人深省的经验。


李琦【中央美院教授,伟人肖象画家】